Wednesday, December 31, 2014

再见,2014。

 “我听你无声无息地走了,到生活里去了,这是我憎恨的事。”

从年初回来,邮箱的签名档就是:
“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

整整一年,就是在这样对世界、对社会、对他人和自我的厌恶中渡过的。

抵死不愿意过成年人的生活;也因此对于各种各样的成年人充满了仇视。

名与实始终是个问题,时间与空间也是的。

────

2014年1月,坦桑尼亚-肯尼亚-北京-上海-绵阳


Ngonongono, Tanzania


2014年2月 绵阳-上海
全都是风 推荐日记:乞力马扎罗 
“人与人的相遇是一场盛宴,而之后,则是无尽的坠落。” 
2月24日

2014年3月 上海


2014年4月 上海-厦门-上海


2014年5月 上海-北京-上海

2014年6月 上海


2014年7月 上海


上海,文庙



2014年8月 上海-厦门


上海,江湾




2014年9月 厦门


厦门,集美学村




2014年10月 厦门-海宁-厦门-绵阳-成都-厦门


厦门,南普陀



2014年11月 厦门




厦门,珍珠湾



2014年12月 厦门


“自是浮生多感慨,劝君容易酒杯宽。”
厦门,虎溪禅寺



    "你们都到生活里去了,生活里人口众多,你们为什么要认识我呢? "

    ──顾城,《死囚

Saturday, October 18, 2014

自从来到这个岛我几乎以为夏天永远不会过去了。

每一次离别到底该从什么时候说起呢?有一个给国家地理拍照片的老男人说,大概要从物种起源说起吧。

至少我清楚地记得,大概就是一年前的此时,以不再热衷于在这个陌生城市的每日一拍为标志,我就彻底对这里失去了兴趣。

然后就去了坦桑尼亚,然后又茫茫然回到这里,更彻底地对这个城市失去了兴趣。关于上海最后、最深的记忆,大概都只是每周去学斯瓦希里语的路上,从新江湾城到徐家汇那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然后然后,然后就是世界杯。那更是与当下无关的一片昏昏沉沉。我成功地让自己实现了里约时间,每天18点晚饭,睡觉,0点起床。所有的新闻都在南半球,我在整个白天都是不存在的。

于是比赛结束之后我大病一场。中午强撑着起床下楼去买药买食物,连穿上外套都嫌费劲。7月的上海,11点的时候已经不适合人类行走了。我没有力气去拣荫凉的地方,披头散发,顶着明晃晃的太阳慢慢前行,想起了《二马》中的一句话:

“…像个不害人的鬼。”

啊,还有什么比这更能取消自己呢?而哪一次的远行不是离别,离别又不是远行呢?大抵总是要从这句话开始:

I'm NOT here.

一、厦门

2010年,恋恋不舍的告别了泉州,在集美花了整个下午去看陈嘉庚百科全书式的学村与墓园,我被厦门拥挤的交通和住宿搞得疲惫不堪。晚上以吐槽为目的地参观了厦大,次日清晨匆匆逛过南普陀,又在鼓浪屿消磨了大半天,傍晚便兴高采烈地奔赴南靖去看土楼了。

四年后阴雨的一天中,我又一次来到了这里。


有时候,不能停下来,只是因为我们“被抛入世”的那个被动的姿势,一直还在过程中啊。

二、还好还有柠檬桉

进入这个学校的时候,我深深呼气:啊,好特别的香气啊。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旁边那棵树皮光洁、形状挺拔的树木上有一个名牌:柠檬桉。

整个夏天我都在和不同的个人、家庭、团体打交道。对于一个长期每天说话不超过三句的人来说,这真的是,太 难 了。

大部分时候我当然只是被照顾,只需要微笑、倾听;有时候我会皱一下眉头,叹一口气。很少的时候我会失笑,瘪嘴,扶额,深呼吸──还好这时候,我还有柠檬桉。

我认识了一个四岁的小朋友。在他家借住的期间,他和我分享了他的玩具和恐惧:“你觉得这个吓人吗?我觉得蛮吓人的。”临走的时候他用小小的手指抓住我:“我不要你走,我已经习惯你了。”

十多年后他就可以用这句话来追女孩子了!

只是想到这样一个敏感聪慧的孩子还需要长大我就觉得是件残忍的事。


很需要深呼吸的时候我都希望身边有一棵柠檬桉。只可惜即使是在气味图书馆,我也只买到了大麻-花。

三、论生活的量子态

自从某个周一我把最后几本书归还以后,至今,我再也没有进过图书馆(市立图书馆什么的不算)。这个时刻,成为了某种断裂的象征性事件。

我花了大量的时间在路上,大量的时间和不同的人聊天,老人、中年人、小朋友。而即使是那些我带过来了的书籍,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长期处于不可获得的状态。


四、这个岛,这座城

文字的远离,是各种感官触觉的返回。 山那么近,海那么近,什么时候日出日落,什么时候月出月落,逐渐成为了最重要的事。山上看日出,海边看日落;在海边的灌木丛上悬挂着的暗红色的满月初残,后半夜才会出现的下弦月笑得像一只柴郡猫。有时候我都不用出门,只是坐在阳台上喝茶、发呆,看整条乱七八糟闹哄哄地街道慢慢安静下来,而我甚至都还没有觉得饿。

吃饭不重要,我也不重要。这个岛不重要,整个大陆更不重要。我常常想去山里的最深处,最深夜,这个城于我,只是远处闪烁而连贯的灯光。

五、自从来到这个岛我几乎以为夏天永远不会过去了。





Saturday, September 20, 2014

6. Kilimanjaro Climbing: Day 4, Kibo

前情:5. Kilimanjaro Climbing: 3rd Day to Zebra Rocks and more

…我在大约零点以后醒来。营地已经几乎安静了下来,隐隐能感觉到逐渐变冷的夜间空气。整个下午的不安和不适好像也慢慢消失,而我此刻只是想要出去──嘘嘘。

要知道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中,住在一个没办法锁门的小木屋,洗手间也绝难用舒适甚至清洁来形容,这真的不是一个好主意。但是有的念头一旦出现就是没办法打消的;更何况,我突然就是在睡袋里面待不住,一心只想去进行一场小小的探险。

戴好头灯,拿上钥匙(没错我索性把门锁上了),我小心地走了出来;再次确认了一下我们的房号。下一秒我就被整个星空惊呆了。我仍然没有做好功课,不知道离赤道如此近的南半球星空究竟有什么值得看的──不用,那一刻你什么都不需要知道。整个营地安静而呼吸平缓,整个星空璀璨地在我头顶展开,高山凛冽地夜间空气包裹住了我,我只需要仰起头,张开嘴:啊…

薄薄的雾气已经开始在山间弥漫,但是所有的公共设施都不难找到。洗手间的灯光仍然明亮,我慢慢悠悠地解决了问题,望着那个仍然亮着灯的、用作公共食堂的大房间──我真的很想去看看守夜人,看看是不是还有人在狂欢、或者低语,或者只是一个睡眼惺忪的老人,又或者那只是让夜行者安心、让邪灵退散的一盏灯。说来奇怪,虽然我看过无数本低俗、神经兮兮的恐怖小说,常常脑补各种细节把自己吓到半死,每当这种时候我却总觉得灯光下的一定是安静美好的东西。但我最终还是没有。要知道整整一屋的人都被我反锁着,我不应该在外面逗留得太久,不应该太过好奇心旺盛。我大口呼吸了几下夜间空气,然后轻手轻脚地摸回了我们的小屋。

──某些地方,在这个世界上总有某些地方,对你来说是有着特殊的意义的。在那些奇奇怪怪的经历与奇遇中,半夜独行(哪怕只是去厕所)大概算是其中之一。回头想想,那大概是我犯下的第一个错误。

第二天我照样早起。因为云层比较厚这一天的日出无甚可观,但是我却欢欣雀跃于我完全没有头痛、没有发热,一切正常,身轻如燕。今天可是要冲击最后一个营地:Kibo huts。吃过早饭,打包行李。Enock照例问我感觉怎么样,我一本正经地回答他feel great!是真的觉得好极了──就好像昨天晚上我和Horombo达成了一笔秘密交易。出发的时间是9点,好像整个Horombo都在整装待发呢。


这段路程的开始,和昨天去斑马岩的道路相似。只是在那个去向Mawenzi的岔路口,我们要继续向北走了。一路上的景致也与昨天仿佛,仍然是沿路巨大的千里光,构成着半山的超现实主义画面。


这一张贴出来以后被嘲笑作阳具崇拜,好吧…



这一天的阳光很烈,一路上植被低矮,还好太阳都在我们的斜后方。涉过这条小溪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下。


这时候Kibo已经清晰的呈现在我们面前,近处的岩石上有亮橙色的苔藓,然后,好像没有什么比它更高大了。我们今天只是要走完这一段路,扎营,然后就是登顶了。


9点的时候,我们到达了最后的水源地。没有想到稍早时候我无意间摄下的小溪,竟然通向了如此重要的地方。


为时尚早,我们只是在这里稍作停留。Enock提醒我们,抹一层防晒霜吧,你们看上去抹得不够啊。经他提醒我才发现,很多登山者是直接把防晒乳液涂在脸上,并不抹散,看上去白白绿绿一坨坨,煞是吓人。

Last water point的意思就是说,至此以上就没有水了。挑夫要从这里出发,把饮用水用塑料桶装好,一路挑到Kibo huts。所以,虽然节约用水是一个到处适用的提示,但是在Kibo Huts,请特别节约用水。

他前方的山峰,是Mawenzi。


这时候刚出发一个小时,事实上看起来,应该更像是为下行的登山者准备的休息地;不过我们仍然稍作休整。以及,照了很多合影。事后想来,说真的,在能够看到雪山顶峰的时候拍照总是正确的,因为真正登顶的时候,风景、心情和状态都会大有不同。要我说,我还是很爱这几张我们在厕所(没错)附近拍的照!


这条路直直地通向Kibo;虽然Porter和登山者都走这条路,但因为视野开阔,似乎都感觉不到周围有什么人。被白雪覆盖的Kibo,吸引着所有人(不包括我)的注意。常常看到有人把攀登乞力马扎罗山描述为“朝圣”;如果真的要说朝圣,这一段路,是最有“朝圣感”的。


这一片区域,正是两座山峰之间的马鞍形地带(saddle area)。Lonely Planet将这段路形容为“月球般荒芜”。无论是前方的Kibo,还是回头去看那不断远离的Mawenzi,那种无与伦比的开阔感,都只是让人觉得惊叹而已。只不过这个形容让我总觉得托勒密所谓的月亮山,应该是乞力马扎罗才对──虽然它似乎应该是乌干达的鲁文佐山。





再说,实际上也没有那么荒芜嘛。就是因为那个形容在我心中留下的印象太深,以至于我一路都在打望路上的植物。这时可见的植被,当然与第一天的热带雨林别若天渊,但即使是在这一片奶浆草消失之后,everlasting的菊科植物仍然时时可见;虽然色泽上已经稍有变化。我常常指着他们向Enock确认:

这是Everlasting flower吗?

以至于他开始嘲笑我:你只记得这一种花了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反驳一下LP的比喻。


大概是因为这一段路实在太过漫长,沿路开始零星出现各式字母、拼图。我饶有兴致地试着去解读这些前人留下的信息。那是一大片似乎永远也不会改变的土地。我默默地走着,终究还是抵挡不住“永恒”这两个字的诱惑,对向导们说:等一下吧,我也想写一个我的名字!

很可能是上个世纪最伟大的巫师汤姆·马沃罗·里德尔(Tom Marvolo Riddle, 1926-1998)曾经说过,如果能够把自己的灵魂分解成数个安全的碎片,就能够实现永生。那些心碎的人有福了。
那时候和大家一起兴高采烈地搬动着石头,全然忘记了自己正在海拔四千以上的我,浑然不觉将自己的名字留在一个地方的危险性和重要性。现在,回头想想,那大概是我犯下的第二个错误。

几个月之后Mtey发给我一张照片,我打开一看,赫然是我的名字。啊!这大概是我最接近永恒的一种存在方式了。


然后我一路上继续和人聊天,完全没有考虑到“保存体力”一说。12点半的时候我们到达了午餐地点。向导们照例在跟我们打过招呼之后找了块地方躲起来休息,我坐在仍然像模像样的餐桌上胃口全无,只觉得被太阳晒得很苦恼。我也在背后的大石头下找了个背阴的地方,却发现荫凉处的温度陡然降低,我只能愁眉苦脸的嚼着午餐。另外一个登山的姑娘也和我一样龇牙咧嘴地靠着石头坐下,他们的向导笑嘻嘻地帮她按摩脖子和手臂。

看,这就是为什么有经验的登山者需要“保存体力”!

接下来大概一个半小时我已经不记得是怎么渡过的了。后来看过很多人的游记,有人怀着朝圣的心情(比如有人看到某位壮汉扛着一面苏联──没错苏联的国旗),也有人在思考着人生的意义这种重大的问题。我只觉得蹲下拍照再站起来好像有点费劲了,顺便胡思乱想着关于魂器与灵魂分割的可能性。

就这样,背后的Mawenzi越来越远了,而Kibo的面目逐渐出来。




终于看到这个木牌了!我已经感觉到了明显的高原反应──啊,非常奇妙!其他一切都还好,只是感觉整个脑袋拼命地膨胀。我甚至都怀疑我的头是不是已经成为了蘑菇形状。为了让它保持原状,我只能用头巾绑着,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和心情在这里照了一张到此一游照。

(别找了,人已经走了)


Kibo Huts仅作为准备登顶的最后大本营,也没有水,所以一切设施从简。登山者都住在一排大房子里,一件房子里六个上下铺。虽然这时候才不过三点,但仍然有不少登山者已经在睡觉了,积攒体力以准备半夜登顶。Waiter照例为我们准备了下午茶。我捧着那想象中仍然在膨胀的头,对他说:

我可不可以拿到外面去吃啊?

──阳光不是可以抑制蘑菇的生长吗?

所以我终于有一次如愿以偿地阳光下午茶。身处4000的高度,我们的Waiter不允许我喝咖啡;于是我严格按照乞力马扎罗歌里的指示,喝下了一杯又一杯的可可和茶。这时候营地中的大部分有经验的登山者都在休息了,只有Enock和Mtey陪我晒着午后暖暖的太阳聊天。坦桑尼亚到底是个怎样的国家、怎样的民族,大概是从这次聊天我才开始略略有了一些认识。──也要感谢他们的耐心和宽容,面对着一个陌生人的种种好奇与无礼。

等我感到自己喝到已经全身通泰我们才告别。捧着杯子回到房间,仍然觉得毫无睡意。于是我又拿着相机四处晃荡,看看Kibo Huts的样子。很少的人,很多的云逐渐拥挤在山顶,远处的Mawenzi若隐若显。



最终我还是躺回到大石头房子的木头床上,看着各个旅行者留下的涂鸦,英语的、日语的、看起来像是德语的,好像还有一个香港的登山者。看着看着,我就睡着了。不久又醒来。整个房间除了我们之外,似乎是一个来自德国的登山团队,装备精良,身体强壮。我的头好像恢复原状了,但是看着他们我还是怀疑,我能登上山峰吗?

六点照例晚餐。Waiter苦口婆心地劝我们多吃一点:多吃一点就是一份体力啊!但是我还是胃口缺乏。餐厅里的人们都是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一个女人带着一个看起来已经快不行的男人,对着他们的向导表示,我是陪着我丈夫来的,如果他不能登上去,那我们就一起下山。另外一家人老老少少差不多十口人,小孩子们都穿着冲锋衣很乖地吃饭。Encok使劲给我打气:你一定可以爬上去的,要对自己有信心;在kibo还没有出现高山反应就说明你strong enough!──啊,第一次觉得要强壮才好啊!


心事重重地躺回到床上。营地里所有的人都在努力的入睡,没有人聊天,没有人谈话。在不少人看来,连日跋涉,仅为凌晨的登顶,心情未免紧张。而我的紧张仍然是三心二意:登不上也没关系吧,反正会有人陪着我下来的,但是什么时候才知道应该放弃了呢,啊……我听着屋内隐隐传来的鼾声,这简直是我经历过的最长的一个夜晚了!


Saturday, July 12, 2014

5. Kilimanjaro Climbing: 3rd Day to Zebra Rocks and more

又是一个在Horombo醒来的早晨。昨天的小屋居然没有满员,夜间的风透进来,好像又凉了几分。照例在五点多起来,看着灿烂的霞光与更远的云海。



我走出我们住的木屋。清晨的阳光给整个营地都涂上了玫瑰红的颜色。此刻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Kibo summit也在身后显露。对啊那就是我们要去的kibo。

这张照片被朋友惊呼“太美了吧”;真的,早上的云群就是这么气象万千。为了凸显背后Kibo的顶峰我微调了白平衡,不太能感受到那种霞光一片,但是,记得那时候还有好几位登山人都伫足仰望着的天色,着实是惊人的。


这是适应性训练的一天,我们将从Horombo出发,走过Zebra Rock and more(最后两个词可不是开玩笑),然后再回到Horombo。就早餐的时候从Encok那里获得的信息来看,这似乎是一个三个小时即可完成的轻松训练,唔,Let's see.

8:00. 吃完早饭,行李都可以留在营地,我们轻松上路。走完上图的这条路,那个布满了砾石的缓坡,感觉很快就到达了视野开阔的地方。路上看到有游客乱七八糟用石头做成的记号,看起来很像西藏的玛尼堆。不过它有什么祭祀或者宗教含义吗?至少向导告诉我们:都是游客堆着玩儿的。或者我们只是喜欢把各种“圣地”都同质化?





远远看过去的山有各种颜色。杉树、茅草,和更远的山。



就在那些山脊之中也充满了惊喜。比如这一窝Senecio kilimanjari, 长得矮矮的,还开出了花的样子。我大叫一声,不顾一切的离开了我们的trekking route,一脚深一脚浅的冲过去拍照。Mtey赶紧告诉我,跟着他的路线走。我好奇地伸出手摸了摸,他们真的只是长在一个比较奇怪的位置而已。但无论如何靠近,它始终都是一种充满了超现实主义色彩的植物啊。



远远地看到一片颜色特异的岩石,没错那就是斑马岩。(Alt. 4030m)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大约一周以后我将亲眼看到一望无际的这种条纹花纹,桀敖不驯的动物(据说殖民者曾经尝试着用科学方法驯化斑马,不过未遂)科学家至今不能解释,每一头斑马身上那独一无二、看起来好像很具有可被扫描型的条纹到底为何形成;同时一直也有很多人提问,斑马身上到底是黑底白条,还是白底黑条?(鉴于其某个隐私部位的颜色,我倾向于前者)。但这一片岩石又怎么会有这么特别的颜色呢?走近了去看,Mtey向我们解释,岩石上方不断滴下的水滴,侵蚀着岩石,也改变着它的形状和颜色。──真的,就在我的手边;我好奇地舔了舔,好像有点甜~

后来我常常把这里拍的合照翻出来看。在这个不用负重、没有高原反应的一天,在斑马岩的笑容,真是好啊。


但这还仅仅是一天计划路程的一段。越过斑马岩我们还要继续往下走──糊里糊涂的我甚至都没有搞清楚到底要走到哪里去(日后的检讨中我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反正好像一点都不累,那就这样走下去好了。

下面这张照片最好地说明了我和向导们的状态:我总是在提问,Enock喜欢鼓励人,Mtey则常常沉默。


远处,Kilimanjaro的Mawenzi山峰积雪已经清晰可见。我们就要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一路上我忙着提问,忙着拍照。不是在说话,就是蹲下拍照(我对摄影知之甚少,唯一记得的一句格言就是“如果你拍得不好一定是因为你不够近”所以…)

所以,继续认识高山植物。

这是一种菊科植物Stoebe kilimandscharica O. Hoffm. 在通往Mawenzi的路上一捧一捧的开放,好像献给Mawenzi的花。


而这种African Mountain Thistle也很漂亮。类似的蓟草总让我觉得汁液丰富,一定是牧群的好食物。只是在游客最多的Marangu Route,要想看到动物群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于是这一丛鲜美多汁的奶蓟草,也可以安然地灿烂开放了。


有时候,这些顽强生长着的植物形成了这样的绿色怪圈,不连续地铺垫着通向顶峰的路。或许这与地下水源的分布有关系吧?而这种不连续地植被景观,也是逐渐接近顶峰的象征了。


此外,随着海拔的上升,植物的高度也越来越低。不仅上山第一天的热带雨林早已不可得见,灌木林也不再延续。覆盖着岩石和地表的菊科植物甚至苔藓才是高海拔地区的常住居民。Mawenzi就这么越来越近地出现在我们眼前。


啊,这就是我最爱Mawenz的地方!正如其名字所显示,它那锯齿状的峻峭顶峰,白雪的覆盖让它有着斑斓的色彩。与作为火山口的Kibo不同,它清晰、闪亮,就像醒来前三分钟的梦境。事实上它并非可爱宜人的山峰──事实上挑战Mawenzi的专业运动员有不少受伤甚至丧命,但一路上我都忍不住寻找着它独特的形状。


这条路平缓轻松,以至于我完全忽视了海拔的上升。某次我笑着说完一大段话突然感到喘不上气,才意识到“喂我们是在冲向4000米了欸”。但总的来说,没有人需要背负行李(我们的向导甚至连水都没有带,完全是饭后散步的姿势),也没有头痛;这次练习实在非常适当和愉快。


然后Kibo不露声色地出现,然后我们终于到达了今天的终点:Kibo与Mawenzi之间的鞍形地带。这也正是这两天我们念兹在兹的终极形态:Kibo在左,Mawenzi在右。Alt. 4020.

但是比我们更早达到的却是它:


远处那宏伟的前火山,正是明天我们要去的Kibo。而这一段看起来好像并不十分远的距离,到底要走多久,这都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的。


离我们稍近的则是一路上看惯的Mawenzi。和我们一样行到了此处的旅行者,仍然不忘记留下一个关于自己的spot。


路上Enock曾经教给我们一首Kilimanjaro Song(这里有一首非常漂亮的录像)。事实上,这更像是一首用初级斯瓦希里语组成的旅行者简单用语:

Jambo!      (Hello!)
Jambo Bwana!    (Hello, gentleman!)
Habari gani    (How are you?)
Mzuri Sana    (Very well.)
Wageni!    (Foreigners)
Mwakaribishwa    (You're welcome.)
Kilimanjaro
Hakuna Matata.     (No worry.)

Hakuna matata. 没错,这正是电影“狮子王”中的那句格言。虽然“百姓日用而不知”,但这应该是大部分人会的第一句斯瓦希里语。而对于华语音乐圈影响下的,我的同龄人来说,如果做过Beyond的歌迷、听过那首“Amani”的人来说,应该知道这几句歌词也是斯瓦希里语:
Amani,     (Peace)
Nakupenda,
nakupenda wewe.     (I love you.)


我特意要求他们教我唱Kilimanjaro song,并且录下了视频。就在这个两峰之间的区域。作为一个不合格的旅行者,是下飞机以后我才偷偷向同行打听:“嗳,他们当地的语言是什么啊?”──甚至直到此时我都觉得,大概我能学会这首歌就不错了吧。

──唔,再看看远处的Kibo和近处的Mawenzi,明天能走到那里就不错了吧。



最后再看了他们一眼,开始下山。事实上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也能够走到明天的营地Kibo。不过由于需要绕行,大部分旅行者都不会选择这条道路。所以我们将回到Horombo Huts。即使如此,这段路线仍然值得一看;不仅仅是海拔适应性的问题。

回程总是比较无聊。一切都像倒放电影。回到斑马岩,回到高大千里光的怀抱。回家为什么总是这么无聊呢?我只记得那一段砾石缓坡,平衡能力很差如我者,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看着向导们轻快地脚步万分羡慕、亦步亦趋。──那场面想来很可笑。

大约花了去程一半时间,我们又回到了Horombo Huts. 吃完简单的午饭,发现小屋里又多了两个旅行者。是两个亚洲面孔:两位结伴旅行的日本人和韩国人。十分可爱的两个年轻人。当我们互相交换个人情况的时候,日本gg很兴奋地问我,我也是PhD啊,你是什么专业的──欸?PhD已经边缘化到了这种情况吗?不过考虑到第一天遇到的同屋瑞士gg,是一个人权观察员;登山者的职业结构也真的很奇怪吧?

因为才下午三点,我们又出去──我继续寻找Senecio kilimanjari。它们就分布在营地附近,甚至就分布成了一个美妙的家庭形状:


晃动一圈以后我们回到小木屋。韩国gg已经躺在床上发出鼾声,日本PhDgg好像在玩什么手机游戏。我坐在那里,感受到一点奇妙的疲劳加迟来的高原反应──好像有点头晕、发热,加上昨天膝盖摔破的地方有点痛。我不打算睡觉,继续翻手上的Lonely Planet East Africa. 却不知不觉地翻到了“常见疾病”。啊?真正的高原反应会是什么样?我能爬上山顶吗?摔破的膝盖会感染到什么细菌吗?在斑马岩喝下的水滴没有病毒吧?我脑洞打开,浮想联翩──就算是癔病也要想出来一个解决方案呀。嗯,我唯一想到的就是,找向导。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不知道他们都睡在哪里,很多时候就我的观察,在某些队伍中他们甚至也不跟游客一起吃饭。以登记的Care taker为界线,大部分游客的小屋在一边,另一边则是厨房、工作人员的大型房间。他们很少到这边来(后来我才发现这在国家公园的管理条例中是有规定的),只有waiters穿梭其间。甚至,我后来才越来越确认,原来登山的游客中,有着这么明显的种族/阶级(?)的差异。相较于其他各个国家公园,乞力马扎罗山上的欧洲游客占了绝大多数。Enock告诉我,他遇到的国内游客是直到最近来的一群来自Dar es Salaam的大学生。啊,我是怎么偶然地进入如此Kizungu(这个词来自mzungu,游手好闲的人,后来成为了欧洲人/白人的代名词,而由此而来的kizungu一词,则可以说是“欧洲式”的意思)的游戏中呢?

但是且慢。在我要像各种“去非洲”的旅行者一样情感充沛、歇斯底里的时候,且让我想一下我在表达自己的看法之前还可以说什么。关于非洲的历史我能说什么(且不具体到坦桑尼亚-乞力马扎罗地区了),奴隶贸易-殖民时代-民族独立?这几个词实在太空廓了,各个关节更是语焉不详。从废奴运动到殖民制度的确立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呢,非殖民化运动和反殖民运动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当我感受到这种“是这样吗?”的时候,我才深切地感受到,存在真的是时间的存在,当我对于它的形成一无所知的时候,我确实不可能心安理得地说任何事情啊。

我膝盖上的伤口一直没有愈合;它好像一直在提醒我,歇斯底里有多长多深,观察和倾听就应该有多长和多深。


这是一段来自奇妙时光播放机的留言:这时候的我,见证了被屠杀后的巴西队──就算对巴西队不曾有过习惯性的偏爱和关注,我这种动不动就“啊一定是我打开方式不对吧”“全部推翻重新来吧”的人,也非常同情这么一支“我知道我们已经完蛋了但是我必须站在这里”的球队。有时候我想,不做功利主义者的关键就是在于接受失败吧,“道之不行已知之矣”吧。而那样一种好看的、有趣的、充满想象力和创造力(这不是这一届巴西队有的),同时源始地不以完美防守为目的,不以精确战术传达为表现的足球,那才是应该继续、永远的吧。

Saturday, June 28, 2014

那睡眼惺忪的一晃二十年。




I'm in love with a football club At the age of seven my father took me 
He got me hooked into this game 
I'm a member of an ape-like race In the final days of the twentieth century 
When we don't win I go insane 

"Goal, goal, goal", Worldcup USA 1994.

准确地说,关于世界杯的记忆我大概开始于1993年(我居然还是写成了2003年)预选赛。记得某天晚上我发现爸爸偷偷打开电视,于是我也似懂非懂地看了那场中国败给伊拉克的比赛。其实我一直打呵欠,觉得90分钟好长啊。后来写作文的时候要写“一件难忘的事”,我就把它写进去了。──其实我写得并不那么好,但是爸爸亲自操刀,把它改成了一篇真正有感情的文章;虽然感情是他的。

第二年的夏天,仍然是一个昏昏欲睡地晚上。那是1994美国世界杯的决赛,我也呵欠连天的看到点球大战。所以也记住了在观众席欢呼的贝利(因为我们都看过《胜利大逃亡》嘛),记住了罗马里奥,也记住了巴乔。──没错,倒霉的巴乔,人人都爱巴乔;虽然我喜欢罗马里奥比较多,但还是记住他那一刻落寞的背影。后来甚至有一篇科幻小说以此为题,讨论时间的不可逆性;其中有一句是:

一切已经那样了,并将永远那样。

你看,我就知道,人人都爱巴乔。

那年中国足球开始了职业联赛的改革,侥幸进入甲A联赛的四川队异军突起,四川球市异常火爆。第二年著名的“成都保卫战”,更长期留存于人们的记忆中。回看当时的影像资料,除了那一届全兴队的跌宕、当时四川球迷的热情,令人印象深刻的倒是那种惶惶二十年的感受──多少年没看过姑娘们画那种弯弯的眉毛了?

而我真的加入到这个行列中,大概又是两年之后的一次甲A热身赛上。大概那是97年吧,那个春天应该有一场重要人物的葬礼可是我完全不能把它跟所有的事件联系起来;但我记得的那一年有一次著名的日全食,我隔着茶色玻璃第一次看日食,还在日记上把全过程画了下来。然后就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也坐在了看台,也感受到了那种排山倒海的感染力;不得不说那时候的球市真好啊。

不过那也是一个转折的时期。全兴在甲A表现平平(我甚至记得还有一次1:9或者0:9败给申花但是好像查不到);下半年世界杯的预选赛,那次领先两球又被伊朗连下四城的经历,大概成为了中国队“悲壮的冲击”彻底终结的标志。──现在回想起来那一次冲击世界杯,不少人应该怀有很大的希望吧。职业联赛的开始(简直就像是资本主义萌芽嘛),球员开始有了足够的锻炼、甚至世界眼光。而结果呢,还是很像资本主义萌芽。

大概也就是从那以后,It's just a game的论调在中国逐渐流行。看起来很自由主义很去意识形态对吧?完全就是不折不扣的时代精神。不过那也是我最后一次看小组赛,甚至国内联赛。不仅对我如此,中国足球迅速的变成了一个著名的笑料。这当然有诸多因素。对于长期“悲壮”的厌倦,一个反讽时代的到来,中国足球本身的腐化与恶化(笑),甚至整个传媒时代的来临。──我爸爸就曾经担忧的说,以前我们看一个省级足球队,就觉得专业运动员好厉害;现在电视上都能看到国际顶级联赛了,谁还去看地方球队呢?

没错,这只是一场游戏;而我们为什么不选择那些更好的呢?


──“听说你是个球迷?”高中的班主任充满怀疑地看着我。那时候还有一个专门的词叫“女球迷”:我向来厌恶这种分而治之;一般它的意义都是说,“有,可能很多,但是仍然很希奇”。也可能我只是青春期的过敏,一边小心翼翼地培养着自己的新爱好 ,一边也享受着大家不带恶意的好奇。记得家附近一个卖凉菜的人,看着我买的足球报就觉得很希奇;以至于慷慨地将自己珍藏的一本1986年墨西哥世界杯的画册借给了我。──所以我对于墨西哥世界杯的印象,甚至深于1990年意大利世界杯。而传说中那种一个女生被全班男生围着讲解──比如“越位”的情况,我也从来没有遇到过。也可能是因为我有一个聪明的同桌,他十分精辟,精辟到我至今记忆犹新地向我作出了终极解释:


“越位就是在越位位置获利。”


所以,那种男生女生的温馨场面是如何形成的?──不过大概还是因为我不够美吧!


反正,对于班主任的盯防,我更倾向于认为,那是一个疲于应对各种麻烦学生的老师的感叹:啊,你怎么还会给我惹这种麻烦!你的理科这么糟糕你还想通宵看球?事实上,我也真的对98世界杯印象不深──除了那首Do you mind if I play. 记得我们好讨论过晚自习溜出去找我们刚毕业不久、看上去比较亲民的某位老师看球的主意,但是也是说说而已。我还记得那位同桌热爱巴乔,记得某位胖乎乎的男生热爱巴蒂斯图塔,某位长相凶狠的男生热爱卡尼吉亚(希望他们都看不到),但是也是记得而已。倒不是说真的那么用功,有趣的事情还多着呢。也正是我那位聪明的同桌,不仅给我讲解了越位,同时也曾经借给我《科幻世界》、《音乐天堂》;我和足球最亲密的日子很快就过去。唯一的后果就是在高考前我还报考了一个体育学院。所有的人对我这样从小体育不及格的人表示嘲笑,虽然其实我只是觉得,可以去跑足球新闻嘛!

还好没有。也不一定。

后来的印象就都是片段了。2002年的世界杯第一次有了中国队──也就如此而已,只记得在三食堂中的人潮喧嚣。决赛我和小舫在培根路(川大的同学都懂的)上找了家刨冰店,我看着罗纳尔多花哨的表现,小舫的头都埋到了刨冰碗里。这一次我好歹还记得卡恩落寞的背影,2006年德国世界杯,我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那是一个乱七八糟的本命年,唯一的记忆大概就是在期末考试的间隙中戴着耳机默默地面对电脑。2010年还是在耳机中听着呜呜祖拉不知怎么的又到了广州记得德国对阿根廷的那一场。四年醒来一次的观战者基本上不会迷恋某一个球员,连对于大部分的国家队也都淡漠(四年真的很长啊)。基本上,它只是一个生命的坐标,
…就好像某些部族说,啊,他是在那次牛瘟那一年出生的。


大部分事情不都一样吗?前几天关于"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但是我不能说出它的名字"的记忆,当那些感情充沛的人们纷纷叫嚷着不能忘记啊的时候,我想到的却是好多前前后后,甚至都不太记得清楚是前是后的事情。就内而言的“严打”、通货膨胀、经济改革、“下岗”;就外而言的苏东巨变、海湾战争。这些事情好像从来都没有结束过,甚至还以不同的形式重演着。甚至就在那之前,所见所闻所传闻,不都在感叹着“要出事了”吗?──这种感情,让我在日后看到那些广场上兴高采烈的高歌猛进,总有点隔代遗传的隔膜感;反而是在读李颉人描述辛亥革命的《大波》一书时,那种哀矜勿喜的心情,多少有些仿佛。所谓的多元,不是应该在说与这个事件有着不同关系的人,也承载着不同的记忆吗?而那些在其之后出生的人,又应该有怎样的记忆呢?倒不知那些反对“灌输”的人,又打算如何让他们把没有经历过的事件放入自己的记忆中呢?

当然社会语言学家在后殖民国家的语言现象中已经发现,越是鼓吹多元语言政策,就越是强化了前殖民语言的优势地位。所以──

保存自己与这个世界各种奇怪的关系,才是正确的事吧。所以就算是我这样四年醒来一次的球迷,也可以开心的享受世界杯吧。毕竟二十年啊。记得上个世纪(!)我还在开心地去买赛程表、各队画报,半夜爬起来打开电视;此时则是下载 ical,FIFA App, 以及购买CNTV的高清直播。那时候还有些希奇的女球迷,现在也理直气壮的“消费男色”(一般说来当电视广告以“男人如何如何;女人如何如何”为主线的时候都会引起一干女权主义者的不满,但这次“男人看球女人购物”好像大家都很满意,可见我们确乎是在一个消费主义的时代)。但是二十年过去,我仍然各种性欲倒错(不懂这个词但是对于各种和“性”有关的知识都怀有好奇心的同学请戳此处 )──

记得2002年的时候,世界杯首次变成了午后而非午夜的节目。一位老师下课后就匆匆忙忙跨上自行车准备回去看球,看到我也忙着往外溜还不忘调侃我一句:
“听说你有两个爱好,一个是唱摇滚,一个是踢足球。”
哎…我呐呐无言。想想不要耽误老师看球,但是说真的,他的名词没错,动词却全错了。后来读艾柯,看到他说喜欢足球就应该去踢,喜欢音乐就应该去唱;我才明白,我整个人生的打开方式都是错误的。上帝说要有光,所以我人生的全部爱好都只是观看──在今日更可以一言蔽之google而已。

不过你如何确定一个名词的正确打开方式呢?我在Kilimanjaro山脚下的Moshi镇买了一件T-shirt,上面写着:

If you can't climb it, drink it.
(Kilimanjaro也是当地一个啤酒的品牌)

我如此喜欢Moshi,不是没有道理的!

所以我继续心安理得的性欲倒错,继续半夜爬起来打开直播。甚至心安理得的一心二用──正好我可以修修照片,写写博客,整理旅行日记,学习斯语;有时候比赛沉闷甚至几乎忘记了自己半夜爬起来是干嘛的:主语前缀、时态中缀、宾语中缀、词尾变化…呃?什么时候进球的?

反正我也没什么立场。世界云乎哉,中国不在世界之中久矣!(否则我们干嘛总想进去)前段时间听一张Rough Guide to the Music of Tanzania,再次感受到“世界”一词(在“世界音乐”中)总是那么的微妙。这是一张名副其实的介绍,其中包括了坦桑尼亚从建国以后的各种流行音乐风格:伦巴、说唱,也包括了传统的音乐形式。这样一种以国别作为名称,同时封面又采用了“几个骄傲的马萨伊人”的叙述方式,似乎很合适于“世界音乐”这个分类。但一位不满的亚马逊用户就表示:这算哪门子世界音乐啊?

所以在这里“世界”,是一种非现代分类方式;或者简而言之,其所组成世界的国家几乎恰和我们的“世界史”互补。有人说他们会在世界杯相遇吗?啊,大概会;但是以字母排序的世界音乐中,排名第一的阿富汗就从不在世界杯中──当然它可能会以一种负面的方式出现在世界史中;而我最近很爱的刚果音乐(语焉不详的Congo Rumba或者Soukous实在也很难分类;我可以接受在itune中直接标注为Congo,但是我可以把Beatles的唱片标成Britain吗?),最近也以很诡异的方式在新闻生态池中崭露头角──不过他们(扎伊尔)倒是真的在1974年的世界杯中有过不够让人满意的表现──
其实考虑到1940年-1943年布拉柴维尔被选作自由法国的象征性首都,说刚果(这里是说刚果布)拿过世界杯的冠军倒也没什么…

而从“创造历史”的世界史来看,当我在复习中国的戈登(Chinese Gordon)在苏丹的经历时,我都只能感叹一句“世界真的和我们无关啊”。(当然这部电影的数十个评论中居然只有一条注意到戈登的英雄形象完全来自殖民史观也够让人惊讶的;可见好莱坞在洗脑方面的能力比任何教科书都要强上一万倍)只有当我看到肯尼亚为第一位踢世界杯的肯尼亚人而欢呼──即使他代表的是比利时队的时候,才深切地感到这才是One world, one dream呢!

可是为什么曾经对于One world one dream深恶痛绝,但One Love, One Rhythm却觉得很有爱呢?就算是解决了性欲倒错,难道这件事不需要给自己一个解释吗?当反对者在街头与警察对峙的时候,当我越来越怀疑所谓世界的时候──没错,作为魔法世界的平行运动魁地奇的研究者已经描述了魁地奇在东西方的不同含义(虽然她说的显然也不是远东):东方的巫师不擅长魁地奇,因为他们大多使用魔毯而非飞天扫帚;以致于它更成为了那些心怀不满的青年巫师的抗议选择。唯一的例外是在日本。 ──所以什么One world one dream啊,难道不记得“同床异梦”一说了吗?而当全世界的球迷都随着巴西时间作息的时候…一点都没错啊,爱是一种妥协,对话是一种妥协,游戏规则是一种妥协。我们总要选择一种语言…来交谈吧。鲍勃马利可以让政敌在演唱会上握手(用牙买加英语),德罗巴可以让分裂的国家暂时联合(用来自欧洲的足球),或许我们也应该期待一种得鱼忘筌?

(至少从国际足联对于深浅球衣的规定提醒了我们还有不少人是守着黑白电视观看的──这大概是球场上最正义的一件事。而那个热闹的#saynotoracism, 呵呵从尼日利亚的女性学童劫持事件大概就知道这种hashtag社会运动的效果了;而加纳的火线送现金事件,也提醒了我们还有不少人是没有银行帐户的。不管怎么样,这些都是在世界杯期间受到的教育。)

而世界本来就是逐渐打开的吧…至少就今年而言,如果不是因为关于泛非主义的阅读我大概不会为加纳队(好吧恩克鲁玛和他的Black Star)的失利而遗憾吧,因为德罗巴的祈祷又回头去看看前法属殖民地的情况吧,而更大范围内归化球员对于整个足球地图的意义是什么,如果没有读过法农那本《黑皮肤白面具》又会注意到内马尔的blonde dream吗?所以──

小组赛就这么结束了!那些让人牵肠挂肚的内讧的球队、表现不稳定的球队、配合不默契的球队、浪费机会漫不经心的球队,年纪太大伤病缠身的球队,身高不够抢不到头球的球队,苦苦挣扎最后功亏一篑的球队,就这么告别了。接下来都只是等着中南美的小伙子们好好进行这场游戏吧。至于我,下次大概仍然会做一个没有历史感的球迷,期待爆冷,期待秩序的打破,──每一个世界都总有一点差别吧,正确不重要,赢球也不重要,有意义的都只是那些因为对象而呈现的差异吧。

至于最后是谁来终结它,真的,不重要。

Friday, May 2, 2014

Shanghai Midi, 2014


“作为某种人之基本属性的拖延症,
表现即在于:
越重要的事越拖延,
不拖延的事情都是不重要的或者说,
与‘我’无关的。”

──拖延症导论


新鲜出炉、热腾腾的迷笛最后半日记。

从外地回来,直接坐上地铁2号线,杀到华夏东路,然后坐上一辆黑车去三甲港码头。一路上偶尔看到迷笛的路标,后来开始堵车了,看到步行,或者骑自行车的小朋友,啊,大概快要到了吧。

我也被年青人的热情激励(咦?),让司机把我们放下来──然后才发现,整条路上有数段都被积水阻断,水深齐膝。还好这条大概唯一通向的地方,也只是迷笛现场,所以好心的有车族也慷慨地答应了我们的搭车请求。

路边是正在建设中的高尚别墅区,间或有面露好奇深色的建筑工人,看着这一群装扮各异,不知从哪里蜂拥而至的人们。

这一次迷笛所在地三甲港,名义上是一个海滨乐园,意思就是:在四月这种天气的上海,那是一个海风凛冽、烂泥漫溢,并且根本看不到海的地方。

这是我试图在Foursquare Checkin的图片(没错3G也是时断时续的),你们感受一下:

Shanghai midi music festival 2014.

我在入口处买了一碗加多辣椒的凉皮(20元!),挽起裤管,在烂泥坑里看着台上的SUBS.

不过这才是我想看的:


宋雨喆,原“木推瓜”乐队主唱,和我年龄一样大的人大概都还记得他们的“钢铁是怎样没有炼成的”──曾经长期作为我的签名档。还记得某年在北京的什么音乐节,他和小河的演出,下面一群可爱的民谣爱好者。听完一首歌,大家拍拍手,然后再唱下一首歌。记得一位朋克仔摇摇头,骂骂咧咧地走了:“Cao,怎么跟演唱会一样!”

也还记得在北京蓝旗营的D22(它现在已经改成一个买Pizza的餐厅了)兴冲冲地拎上残冬时候的热炒板栗,和朋友早早地跑去坐着聊天(至今也没有泡酒吧的好习惯)。他大概觉得这么早去酒吧的人实在太奇葩了,很好奇地问:“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关于这个乐队“大忘杠”和他们最近的一张碟:荒腔走板。

以及更多的照片:





只不过,突然窜出来两个漂亮的哥特小孩。在舞台下泥泞的空地里跳舞。话说,我真的不介意你们很暗夜之子的装扮,我也很欣赏他们的舞步和笑容(和猛按快门的摄影师一样),但是跟“猎人”这首歌真的很不搭啊(更多的歌词请戳此处)──

        猎人的一只眼大,一只眼小
  棕熊的嗓门大,黑熊的嗓门小
  
  娃娃们像山间的野葱
  头扎进泥里,藏着
  妈妈是家门口弯着腰的树
  下半身埋在土里,等着 
暗夜之子们你们觉得合适吗?反正我只好努力无视了。

给大忘杠鼓掌作别──我是真的很想吼一声“怎么不在魔都开专场?”──还是算了,又进入了不知道去哪里晃的感觉。

去主舞台晃荡,发现是AK47. 那个,还是离金属迷们远一点吧…


然后才发现刚才大忘杠所在的联合国舞台──总让我觉得跟“世界舞台”有某种关联,来了一只很棒的Funk乐队LMT Connection (Canada),我又赶快一脚深一脚浅的淌了回去。

因为隔得比较远所以没有拍照了。但是觉得,这么阴冷的天气还是Funk比较调动人啊。在我英明地把袜子脱掉以后,泥浆灌进鞋子里也没有关系。只是好冷,我好像要抽筋了…我要动一下啊救命!

而且接下来又是一个金属乐队…我只好又跋涉到了隔壁的电音舞台。

看起来,电音舞台是一个很有玩乐感的场地,在棚子里面的彩球池,只可惜到了此刻只剩下泥浆──和肮脏散落的彩球。但是有DJ在就没人在意。我找了个舒适的──不那么靠近舞池,但是仍然能被hit到的位置;打量着周围人的表情:有些人拎着一个与自己很不搭的包,摆出“对,我是一个尽职的男友/女友”的样子,也有人比较游离地表情是“没错,我不介意在电音棚消磨个把小时;没错,我能感受到这个节奏;但是我不想跳舞”。有两个漂亮的小姑娘热吻,又和朋友们在齐脚踝深的泥浆中毫不介意的跳舞──那种年轻的瘦,就是好像没有一点赘肉,但是瘦得充满了热热的精力;那种跳舞,是那种和自己的肉体相处得毫无问题的人才会有的舞蹈。我不禁看得充满了嫉妒。

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避开了金属迷们的狂躁,我又开始往联合国舞台跋涉。──说来这半天我对于“淌”这个动词的理解,真是超过了以往任何时候。没想到我低估了自己的能力,到达舞台的时候,金属迷还在疯狂的甩头;甚至有人在泥浆中撒欢了起来。──明天早上他看起来会很像兵马俑。我又只好远远的等着。

等。除了等   
只有等   
真的!我並不在意等   
我已足足等了大半輩子   
我熟識等的滋味   
等像檸檬熱紅茶加糖   
甜而微酸:   
我喜歡等。
 
我喜歡等。   
我已幾幾乎乎忘記   
我在等了   
(因为这个话头,突然想起昨天去世的周梦蝶了。) 

又远远的看到一个户外装扮的男生,一个人站在人群的边缘,拿着一罐啤酒,边喝边听。有些人总让人有搭讪的念头。如果某天我可以自然地跟陌生人说话,我很想做一个专题叫做“一个人的迷笛”。

那些抓不到朋友一起玩的人,都有怎样的故事呢?

最后这一个我想听的乐队来自毛里求斯(玩youdon'tknowafrica的后果就是,看到一个国家的名字就忍不住想想它在哪里。偏偏毛里求斯在游戏中被省略了,真是让人抓狂)的Noukilla。这时候大部分人都聚集在主舞台等着超级大牌Suede了,实在是门可罗雀。说真的,对于我这样对于超过三个人的事件都表示怀疑的人来说,真是太棒了。我跨坐在隔离栏杆上,和旁边一个来自杭州的漂亮小姑娘聊了起来:

“不着急。那边逃跑计划才结束。”
“咩?淘宝计划?(现在乐队的名字都这么酷炫了?)”

所以我才有时间给自己泥泞的双脚留下一张照片:

 

我们几个“毛里求斯的音乐应该很好玩”但是“门票那么贵不就是为了Suede这种(时常在中国圈钱的)大牌吗?”的人心猿意马的左看看,右看看。吉他手很友好的跟我们招手(很可能主要是给我旁边的漂亮女生),鼓手很帅,而且还有两只手鼓,嗯,所以还是等着看看吧。

还好他们的音乐一点不让人失望。等到主唱高呼“Want some reggae?”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四周的游魂聚集到了舞台前面。Oh, reggae's the best!整个人群都舞动起来。像我这样天生和自己的皮囊缺乏协调感的人只是晃动着,后面更有人舞到忘乎所以。这样的节奏最好了,可以跳舞最好了,可以跳舞还看看那边在黑暗和冷风中等着大牌上台的人们最好了!

This is me with my Maasai Shuka!


音乐停止,舞步结束──他们居然还带了一个舞娘!挥手道别后我仍然──以在沼泽中能发挥出来的最快速度冲向主舞台。Brett的声音还是很妖娆,我站在人群的边缘,裹紧了毯子还是觉得冷。

──话说,大概听歌就好像听课一样,还是要在第一排比较容易听得进去吧。我一向对于Britpop感觉比较复杂,就好像喜欢Suede但还是觉得大概一个人戴耳机比较好。再怎么集中注意都只是觉得,岁月不饶人啊好冷啊好困啊。举起相机也只能拍到这个样子,就好像我的睡眼。


最后终于觉得不要折磨自己了。──要和成百上千的人分享妖娆和变态真的太难了。──分享什么又不是呢?这种音乐本来不该是给人群准备的啊。──反正做完心理建设我就转头走了。音乐节什么的,玩一次少一次;曾经一起听歌的孩子们也早就失去联系了。但是还是要走啊。



走到门口的时候终于听到那首熟悉的So young. (其实回家的路上我在哼的倒都是Everything will flow啊) 怎么听都好像是在讽刺我:

So young, so gone.
Let's chase the dragon. Oh!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