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March 14, 2019

1988年海子西行記。

這次旅行的開始大概是在北京。

07/24,青海湖,算是西行的起點。
和水相比,土地是多麼骯髒而荒蕪
(《情詩一束》)

07/25,火車經德令哈。
 德令哈……今夜
這是唯一的,最後的,抒情。
這是唯一的,最後的,草原。
(《日記》)

07/28,格爾木。
今年的暴風雪會來得更兇猛
暴風雪,五十年未遇
我的頭顱變得比岩石還要寒冷
似乎在預感到那天空許給草原的末日
(《草原之夜》;此詩或作于第一次西行)

08/15, 日喀則
在黑夜裏爲火寫詩
在草原上爲羊寫詩
在北風中爲南風寫詩
在思念中爲你寫詩
(《冬天》)

08/19,薩迦
這些不能觸摸的 姐妹
這些不能觸摸的 血
這些不能觸摸的 遠方的幸福
(《遠方》;21日修訂於拉薩)

次年的1月13日,海子寫下著名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他說,“陌生人,我也爲你祝福”;他說,“願你在塵世獲得幸福”;他說,而我,“我只願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從明天開始的幸福,明日復明日,以至於無窮。他說,遠方除了遙遠一無所有。

而海在东边。遠離高山和草原的东方,海水像是一種隱祕召喚。他說,太平洋上的賈寶玉,美好而破碎的世界;他說,酒杯,你是一間又破又黑的舊教室,淹沒在一片海水;他說,我坐在水上給你寫信;他說,今天的太平洋不是往日的海洋;他說,我的新娘是太平洋;他說,我坐在茫茫太平洋上折梅,寫信;他說,太陽的新娘就是你,太平洋上唯一的人,遠在他方;他說,沒有一枝梅花在太平洋上開放。

終於,3月14日凌晨3-4點,他寫下了最後一首詩,《春天,十個海子》:
在春天,野蠻而悲傷的海子
就剩下這一個,最後一個
這是一個黑夜的孩子,沉浸於冬天,傾心死亡
不能自拔,熱愛着空虛而寒冷的鄉村
 所以,當大風從東刮到西,從北刮到南,無視黑夜和黎明,你所說的曙光究竟是什麼意思?在山與海之間,那到底又與什麼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