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September 5, 2017

从若尔盖回家去。

这个并不漫长的回家的故事,终于要告一段落了。

前情記:從郎木寺回家去。

在郎木寺的時候,一個女孩子跑來跟我說,聽說有人也要去若爾蓋。

路上偶然遇見的人總是易散的。韓國小哥要去西寧,兩個小姑娘要回蘭州,只有我一個人要從若爾蓋回家去。但結伴而行總是回方便一些。

見到這位小哥的時候他正在喝酒;痛快地干完一杯酒再跟我說:這樣,我們多叫幾個人一起包車不是比較划算嗎?我們又一起跑了幾家旅店,但是大部分人都沒有繼續南行的打算。我說,這樣吧,我們先坐班車到若爾蓋,再想辦法找車好了。

路上與小哥攀談,小哥居然很爽快地掏出了軍官證,令我這顆設防的心感到無限次傷害。我忍不住咳咳:不用這麼坦率呀……

坐上大巴(25元就可以到若尔盖了),路過尕海;海拔有明顯上升。

交換了一下意見,我想去瓦切看經幡,小哥想去看花湖;只有唐克的黃河九曲是我們都有興趣的。不過問了問當地人,他們都力勸我們不要去花湖。花都謝了,還要收很貴的門票,不值當唷;在外面看看就好。

但若爾蓋的人多超過了我的想象。無數輛川A牌照的小車匍匐在狹窄的街道邊,包車與酒店的價格都超過了我最初的預算(雖然並不太多);甚至大部分人都是舉家自駕出行,能夠結伴的獨立旅行者倒比較少見。我們在汽車站看到一位獨自盤算着車票的西方旅行者,小哥試圖詢問一下其目的地;這位西方人倒是很警惕:對,我要去黑水;對,我知道我要怎麼走。

最終長腿小哥的優勢還是體現出來,帶來了三位成都小姑娘。五個人包車,省錢,但人略多。和司機協商好了路線、價格;出發。


  • 草原
雖然花已經沒了,司機表示仍然可以帶我們去附近看看草原。

只可惜剛從天山牧場回來的我,對於草原完全審美疲勞。一座小山頭爬上去以後,一個相貌可疑的人過來說,這是我們藏族的神山,給點錢我們就幫你們撒龍達吧。一根根鐵絲網把草原分割成不同的塊,上面倒是熱情地寫着歡迎吃飯住宿。——而那些塊也未免太小。或許是旅程接近尾聲,我變得格外挑剔。而看起來是第一次出門的小姑娘們嬌氣地把披巾掛在車窗上,生怕被陽光曬到,絲毫不在意窗外的美景;我又覺得,那你們來幹嘛的呢?

還好沒有花的草原確實有些無聊。大家商量了一下,那先去你說的瓦切鎮吧。

這才對嘛。

  • 經幡
對於經幡,最震撼的印象來自於攝影家王建軍的一些作品;巨大的經幡呈現出某種抽象的美。(比如這張。)到了臨近紅原縣的若爾蓋,也就特別想去原出的瓦切鎮一看。開始還擔心這樣的地方不易描述,司機卻顯得相當清楚;原來瓦切塔林竟是當地名勝,據說是纪念第十世班禅大师颂经祈福之地。不過這裏雖然已經開始收售門票(20元),卻沒有任何服務可以提供;比如飲水、休息。我不禁厭惡起了家鄉人的狡黠與小家子氣。

就比如在瓦切,累積着很多巨大的塔狀經幡;我卻只是看見那些陳舊的、破損的,如同身處一個經幡墓地。






太情绪化了吗?所有纪念的堆积本来就是墓地啊。除非我们能够把它们全部抛弃,真正的埋葬,归于腐朽。
——还好王建军的作品不仅告诉了我们美,还告诉了我们一种玩法:经幡,其实是可以钻到里面去的。


果然,大部分时候只要换个角度,就够了。




不过讲真,那种白底红字的经幡在阳光下变成了粉粉的颜色,大概算是我见过的最少女心的经幡了……



司机催着我们离开了瓦切镇,——“要不然赶不上去唐克看日落了!”唐克乡这个名字当然不如“九曲黄河第一湾”这个名字听起来那么有卖点,但又怎么能因为旅游的外乡人改变了自己叫上几十,几百年的名字呢?近代中国的“眼光向外”真是全方位的。


  • 黄河


出发之前有朋友特别提醒我,看九曲黄河谣到若尔盖的唐克乡,位置以爬上索克藏寺后面的山坡为最佳。等到了唐克乡一看,这哪里需要找什么位置。一条长长的游客走廊已经盘踞在山坡上,提示出观看日落九曲的最佳方位。






于是我们也开始爬啊爬。这是海拔3000米以上的地方,军队小哥的作用因此得以体现。每当我宣称要“休息一下”的时候,他都会若无其事地提议“到了那里再休息吧”。我后来恍然大悟:“你是在用军训教官的方法对付我吗?”

不过也幸亏如此。我一向痛恨爬楼梯,但我们说说笑笑,居然在这海拔3000米以上的地方爬得不亦乐乎。能够在路上遇到可以交换思想的朋友,也算难得的事。超过了吵吵闹闹的家庭出行团,超过了唧唧咋咋的小女生和小男生,超过了扛着器材仍然健步如飞的摄影大叔。快要日落了,而在山坡的另一面,却透出了奇妙的光芒。——地球真的是圆的啊。

于是我们就这么看着太阳慢慢地落下去。一个一个的,从一个一个的曲折中。





日落,我们慢腾腾地和拥挤的人群一起下山,找到三位与我们走失已久的妹子,找到司机,一路颠回了若尔盖(若尔盖-瓦切-唐克-若尔盖,这一趟包车的价格是550元;我有点怀疑越野车这个价格也能找到)。回程总是比较无趣,但今天至少有了一张体面的床铺;至少不用爬上摇摇晃晃的高低床了。这大概是若尔盖唯一让我真正高兴的一件事了。

第二天的早上,告别了小兵哥,坐上回成都的大巴。这下是真的回家了。

  • 坐着汽车回家去
这趟耗时七个小时的长途汽车最有趣的事,就是一位姑娘从上车开始就在电话中咬牙切齿地咒骂她的小姐妹。这场充满了人物情节的清算与诅咒一直持续到,呃,持续到川主寺。这是我难得经历的,最安静祥和的旅程。

在这位姑娘的声音逐渐大起来之前,车厢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斥着各式闲聊与司机DJ的播放。但诅咒让大家都安静下来,我也逐渐摸索到了故事的梗概。故事里当然有男人,但主题却是她的小姐妹对于友谊的背叛;大致内容是:你被男人欺负我陪你去医院堕胎你在老家混不下去我把你带到若尔盖如今你反而害得我不得不离开若尔盖。——信息量相当的大。

可我只是在想大部分时候男人们以为女人们的问题总是男人,其实大错特错了。——或许他们也知道,所以嫉妒才是了不得的重罪,因为它彻底清除了男人的在场。

路过川主寺。真的安静了。

回到成都,打电话给小舫报到。她问,你在哪里?我说,我在茶店子。她诧异地问,难道你是坐汽车回来的?

对啊,这次我真的是坐汽车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