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December 31, 2017

2017,恍兮惚兮又一年。

四川话中常常有些异常文雅的口语,比如“恍兮惚兮”;或者简化一下,说一个常常神游天外,如堕梦中的人,就叫做“恍”。这一年,行走、搬家、工作、生病,都恍兮惚兮地就过去了。——该醒了。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从容燃烧。”无法燃烧,但苟延残喘也并非容易的事。大部分时候都扛得过来,也开始寻求一些的帮助。比如,焦虑过才懂得为什么高热量的快餐会流行全球,搬离了楼下的KFC,再进化到每天吃掉一包薯片;怎么变成一个胖子,实在不足为外人道。生病过也开始懂得,自己正式进入了不能再靠熬夜来完成革命工作的中年时代。而为什么不熬夜的人生就好像一天只剩下20小时;这个难题如何破解,还未可知。总之总之任何经历都不算是坏事而

……后来我们就哭泣了
痖弦,《怀人》




  • 一月。




  • 二月。成都-康定-九龙-冕宁--成都-厦门

作为一个四川人终于在雅哈、子梅、玉龙西三个垭口好好地看到了贡嘎山。另外也是第一次去了凉山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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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三月,厦门-香港-厦门。

和几年未见的小龙一起去听达明一派的演唱会,一起去看了黄家驹的墓地。然后他踏上一段长长的奇幻旅程,而我回到家里,又开始了一段长长的访医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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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四月,厦门。

终于挨到享受了一个人的急诊,在独自生活这条路上迈出了重要的(又)一步。装作若无其事的工作,生活;啊你可以的,撑住你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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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五月。厦门-成都-厦门

认真地开始吃药,看病。决定将芬必得列入人类的伟大发明。独立完成了又一次搬家,感觉自己在打怪之路上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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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六月。 厦门。

换一个地方,未必新的生活。苦夏将至,世界看起来都不怎么好。新家的整个环境都在城市快马加鞭的装修之中,只有厨房的窗子对着那一个绿莹莹的小山坡还是安静的。




  • 七月。厦门-绵阳-厦门。

因为婆婆的去世而回家一次。又是一位亲人的离世,却也并不太令人悲伤。相较而言,我更恐惧生世的痛苦与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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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八月,厦门-兰州-西宁-海西州-西宁-成都-厦门

连续好几个夏天都在西北度过了。这次的选择是柴达木盆地。都兰县、天峻县;格尔木市、德令哈市;大柴旦行政区、冷湖行政区;藏族、蒙古族与“新中国”的特色交织,海西州实在令人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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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九月。厦门-中甸-乡城-稻城
回到城市不久,又忙着去大香格里拉。很久以后才意识到,当你觉得出门、接电话、与人交谈、目光接触都是压力很大的事情,迫切想要逃离现实生活时,这可能是焦虑症的前兆。开始尝试做手账,以观光客的身份生活,可能会不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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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十月。稻城-乡城-中甸-厦门。

在大香格里拉地区:爬了两个4500m+的山头,看到大大小小十七个海子,见识了雪崩、彩虹和陨石坠落等祥瑞,还吃了三顿松茸!——到达了今年的最高海拔4742m;但,这两个月,无论是我所在的城市还是国家,都在紧张地应对着一些事,并影响到每个人的日常生活。真的,如同一位theweirdworld所说:“自从冥王星被宣布从九大行星中除名,我们生活中的一切都开始走下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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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十一月,厦门。
这是一个不宁静的冬天。我们听达明一派:“灯光里飞驰,失意的孩子,请看一眼这个光辉都市;再奔驰,心里猜疑,恐怕这个璀璨都市光辉到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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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十二月,厦门 
整个十二月都忙得要死,忙着年终的工作,忙着看电影看展。忙起来总是好的。最后一天整理着insta pics,tweets,又忙着上山看落日,下山看话剧;希望新的一年,保持健康,保持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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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 ”

Saturday, December 30, 2017

大峡谷的冬天之:雅鲁藏布与南迦巴瓦。

——“墨脱的路冬天会不会很难走?”
——“没得问题的。”
——“去大峡谷呢?”
——“没得问题的。”
——“如果去墨脱会不会时间太紧张?”
——“你想不想去嘛;想去也没得问题的。”

这真是一次任性的旅行。到了昆明,才得知梅里雪山正在下大雪,于是转机拉萨,找到了扎西,第二天就杀到了林芝。但一阵雷厉风行之后接下来去哪里,却要好好思量一番。可笑问扎西什么,他都能答以四川话“没得问题的”。介绍扎西的朋友说,扎西生性豪爽,车技了得;找他当司机,确实“没得问题的”。好吧好吧,我像抓阄一样吐出几个字“那就……大峡谷!”然后赶快回去蒙头睡觉。

第一次上青藏高原,居然就是这么意外+偶然的事。


  • 林芝-雅鲁藏布江大峡谷


早上七点多起床,出发前往大峡谷。


出林芝后到喇嘛岭寺。寺门口可见“当心岩羊伤人”的提示,我也确实看到了一只伶俐的生物在不远处一跃而过的身影。可能以为天寒且时间尚早,朝拜的人零零落落,但前方山谷中的树沐浴在日光中。扎西在寺门口的小卖部专门买了火腿肠喂狗。周围大大小小十余只狗都闻讯而至。他说,寺庙嘛不用天天拜,有空不如拜拜狗;狗不会说话,很可怜。
我很赞同他。


出来以后便逐渐转上去大峡谷的路。在江河汇流处停下来拍照,江水是奇妙的蓝色,与白色的沙洲相映。尚未到达景区,沿路的江水、经幡与沙洲都令人流连。远远已经可以看见雪山的银色头冠。





雪地。寒冷、松软,看久了会担心自己在强烈的光线刺激下目盲。雪地上又是白色的经幡,在风中呼呼地翻动。



架起相机拍照的时候听到树枝上的雪簌簌落下的声音。水是绿的,山是蓝的。
冬天的雅鲁藏布江结了冰,冰面上有奇特的形状。





路过了安静的村庄,路上有黑色的小香猪跑来跑去。可是村里安静得要命,一个人也没看到。所以我们还是没有热热的午饭吃。


丹娘沙洲,是江心堆积起来的沙洲,会随着季节的变动而改变形状。这次我看到了江心的燕子,下一次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白色的沙上面覆盖着更白的雪,形成了钢琴键一般的对比和色彩。远远的已经能够看到南迦巴瓦峰。


 

终于看到了南迦巴瓦峰……这座山峰在《中国国家地理》被评选为中国最美山峰的时候,很多人还不是很清楚它是在那里。近年来随着大峡谷的旅游开发才逐渐为人注意。从当年青藏科考队的科学家杨逸畴主编的《神奇的雅鲁藏布江大峡谷》一书中摘取了如下简介:

南迦巴瓦峰为喜马拉雅山东端的最高峰,海拔高度7782米。南迦巴瓦在藏语里的意思是高峰和深谷。南迦是高耸青天的天柱,巴瓦是指高峰陡坡下有深洼之处。山峰常年云雾缭绕,难睹真容;但在晴朗的冬季却常常在早晚露面。其山峰呈巨大的三角形。西坡是一些列断崖绝壁,壁立千仞,直达谷底。自峰顶往西北延伸出一系列长长的山脊,由数座海拔7000米以上的高峰连接起来。东侧是一条锯齿形山脊,顶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雪。其南峰直落而下为凹部,称为南坳。南坳往南为乃彭峰,是一个由北向南延伸,长约七公里的平台,最高点海拔7043米。在南迦巴瓦峰和乃彭峰的东南山坡上,发育着三条山谷冰川,延展十公里以上,像巨龙一样向山下蜿蜒直至林海,构成一幅独特的季风型温性冰川发育的自然图景。


一路找食。可惜即使到了看上去好玩又漂亮的二二客栈,都只看到独自一人陪着一只超级大狗“麦芽”的老板;看着我们这几位的饥肠辘辘,不敢接单。
  • 派镇-直白村
终于在进入派镇之后吃上了藏香猪和雅江鱼──虽然鱼汤中放了太多的淀粉和胡椒,据说有损鱼肉的鲜美。但我仍然吃得香喷喷的;高海拔地区,没有剧烈运动消耗也很大。回去以后很长时间我都患上了低海拔综合症,总怀疑自己没有必要保持那么旺盛的生命力。

六点以后天色已经渐暗。在这个大转弯的地方看着山水之间的积雪,拍下了一天中最后一组照片。



等到最后一点光线退去即驱车进入直白村。黑暗之中,一路上只感到地势落差甚大,温度也迅速下降。在山间过了两座桥,终于到了直白村,住在著名的巴青农庄。

由于时至隆冬,农庄中几乎没有客人。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好奇地打量着我们,还跑前跑后地帮忙打着手电筒。房间没有暖气,没有电热毯,所幸洗漱间还有热水。不过,农庄最大的特点就是──可以躺在床上看南迦巴瓦峰!真的,趴在床上看着满天繁星和隐隐约约的雪山,即使是头顶被窗子缝隙间的寒气侵入也是可以忍受的吧!

  • 早上的南迦巴瓦峰
早晨醒来的时候仍然能看到满天繁星。吃泡面,八点多坐在房间里便能看到映在南迦巴瓦峰的粉色彩霞。到达观景台时峡谷尚在阴影中拍九峰,看着光线逐渐向下移动。





直到正午温暖强烈的阳光直接照到身上;收工,泡茶,吃水果、嗑瓜子、玩自拍;顺便看人家拍照。虽然冬季几乎没有游客,但却有当地人来看神山。一群喇嘛在南迦巴瓦峰下拍合影,对我来说也是有趣的景观。


由于峡谷纵深,时至正午,阳光才越过高耸的山峰,照到了山谷里碧绿的江水与蹦嘎村。很多人问我,冬天去西藏不会太冷吗?Well,至少藏东南很多地方冬天温差极大,中午的阳光晒着,一件薄薄的抓绒就够了。



下午两点多继续返回大峡谷。路上有树石合抱处的浪漫传说。拍摄树石、与覆盖着白雪的田野。



虽然是冬天,一路上都能看到带着影影绰绰水红色的树枝。我很想捕捉下来那微妙的色彩,可惜手艺太差。但远处山上的密林,仍然可以排列出错乱的线条。Again,这不是那想象中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的“西藏”,而是藏东南的密林啊。即使是江边的田地、树木都空荡荡的,也似乎不难想象到了桃花季的美景。



Tuesday, September 5, 2017

从若尔盖回家去。

这个并不漫长的回家的故事,终于要告一段落了。

前情記:從郎木寺回家去。

在郎木寺的時候,一個女孩子跑來跟我說,聽說有人也要去若爾蓋。

路上偶然遇見的人總是易散的。韓國小哥要去西寧,兩個小姑娘要回蘭州,只有我一個人要從若爾蓋回家去。但結伴而行總是回方便一些。

見到這位小哥的時候他正在喝酒;痛快地干完一杯酒再跟我說:這樣,我們多叫幾個人一起包車不是比較划算嗎?我們又一起跑了幾家旅店,但是大部分人都沒有繼續南行的打算。我說,這樣吧,我們先坐班車到若爾蓋,再想辦法找車好了。

路上與小哥攀談,小哥居然很爽快地掏出了軍官證,令我這顆設防的心感到無限次傷害。我忍不住咳咳:不用這麼坦率呀……

坐上大巴(25元就可以到若尔盖了),路過尕海;海拔有明顯上升。

交換了一下意見,我想去瓦切看經幡,小哥想去看花湖;只有唐克的黃河九曲是我們都有興趣的。不過問了問當地人,他們都力勸我們不要去花湖。花都謝了,還要收很貴的門票,不值當唷;在外面看看就好。

但若爾蓋的人多超過了我的想象。無數輛川A牌照的小車匍匐在狹窄的街道邊,包車與酒店的價格都超過了我最初的預算(雖然並不太多);甚至大部分人都是舉家自駕出行,能夠結伴的獨立旅行者倒比較少見。我們在汽車站看到一位獨自盤算着車票的西方旅行者,小哥試圖詢問一下其目的地;這位西方人倒是很警惕:對,我要去黑水;對,我知道我要怎麼走。

最終長腿小哥的優勢還是體現出來,帶來了三位成都小姑娘。五個人包車,省錢,但人略多。和司機協商好了路線、價格;出發。


  • 草原
雖然花已經沒了,司機表示仍然可以帶我們去附近看看草原。

只可惜剛從天山牧場回來的我,對於草原完全審美疲勞。一座小山頭爬上去以後,一個相貌可疑的人過來說,這是我們藏族的神山,給點錢我們就幫你們撒龍達吧。一根根鐵絲網把草原分割成不同的塊,上面倒是熱情地寫着歡迎吃飯住宿。——而那些塊也未免太小。或許是旅程接近尾聲,我變得格外挑剔。而看起來是第一次出門的小姑娘們嬌氣地把披巾掛在車窗上,生怕被陽光曬到,絲毫不在意窗外的美景;我又覺得,那你們來幹嘛的呢?

還好沒有花的草原確實有些無聊。大家商量了一下,那先去你說的瓦切鎮吧。

這才對嘛。

  • 經幡
對於經幡,最震撼的印象來自於攝影家王建軍的一些作品;巨大的經幡呈現出某種抽象的美。(比如這張。)到了臨近紅原縣的若爾蓋,也就特別想去原出的瓦切鎮一看。開始還擔心這樣的地方不易描述,司機卻顯得相當清楚;原來瓦切塔林竟是當地名勝,據說是纪念第十世班禅大师颂经祈福之地。不過這裏雖然已經開始收售門票(20元),卻沒有任何服務可以提供;比如飲水、休息。我不禁厭惡起了家鄉人的狡黠與小家子氣。

就比如在瓦切,累積着很多巨大的塔狀經幡;我卻只是看見那些陳舊的、破損的,如同身處一個經幡墓地。






太情绪化了吗?所有纪念的堆积本来就是墓地啊。除非我们能够把它们全部抛弃,真正的埋葬,归于腐朽。
——还好王建军的作品不仅告诉了我们美,还告诉了我们一种玩法:经幡,其实是可以钻到里面去的。


果然,大部分时候只要换个角度,就够了。




不过讲真,那种白底红字的经幡在阳光下变成了粉粉的颜色,大概算是我见过的最少女心的经幡了……



司机催着我们离开了瓦切镇,——“要不然赶不上去唐克看日落了!”唐克乡这个名字当然不如“九曲黄河第一湾”这个名字听起来那么有卖点,但又怎么能因为旅游的外乡人改变了自己叫上几十,几百年的名字呢?近代中国的“眼光向外”真是全方位的。


  • 黄河


出发之前有朋友特别提醒我,看九曲黄河谣到若尔盖的唐克乡,位置以爬上索克藏寺后面的山坡为最佳。等到了唐克乡一看,这哪里需要找什么位置。一条长长的游客走廊已经盘踞在山坡上,提示出观看日落九曲的最佳方位。






于是我们也开始爬啊爬。这是海拔3000米以上的地方,军队小哥的作用因此得以体现。每当我宣称要“休息一下”的时候,他都会若无其事地提议“到了那里再休息吧”。我后来恍然大悟:“你是在用军训教官的方法对付我吗?”

不过也幸亏如此。我一向痛恨爬楼梯,但我们说说笑笑,居然在这海拔3000米以上的地方爬得不亦乐乎。能够在路上遇到可以交换思想的朋友,也算难得的事。超过了吵吵闹闹的家庭出行团,超过了唧唧咋咋的小女生和小男生,超过了扛着器材仍然健步如飞的摄影大叔。快要日落了,而在山坡的另一面,却透出了奇妙的光芒。——地球真的是圆的啊。

于是我们就这么看着太阳慢慢地落下去。一个一个的,从一个一个的曲折中。





日落,我们慢腾腾地和拥挤的人群一起下山,找到三位与我们走失已久的妹子,找到司机,一路颠回了若尔盖(若尔盖-瓦切-唐克-若尔盖,这一趟包车的价格是550元;我有点怀疑越野车这个价格也能找到)。回程总是比较无趣,但今天至少有了一张体面的床铺;至少不用爬上摇摇晃晃的高低床了。这大概是若尔盖唯一让我真正高兴的一件事了。

第二天的早上,告别了小兵哥,坐上回成都的大巴。这下是真的回家了。

  • 坐着汽车回家去
这趟耗时七个小时的长途汽车最有趣的事,就是一位姑娘从上车开始就在电话中咬牙切齿地咒骂她的小姐妹。这场充满了人物情节的清算与诅咒一直持续到,呃,持续到川主寺。这是我难得经历的,最安静祥和的旅程。

在这位姑娘的声音逐渐大起来之前,车厢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斥着各式闲聊与司机DJ的播放。但诅咒让大家都安静下来,我也逐渐摸索到了故事的梗概。故事里当然有男人,但主题却是她的小姐妹对于友谊的背叛;大致内容是:你被男人欺负我陪你去医院堕胎你在老家混不下去我把你带到若尔盖如今你反而害得我不得不离开若尔盖。——信息量相当的大。

可我只是在想大部分时候男人们以为女人们的问题总是男人,其实大错特错了。——或许他们也知道,所以嫉妒才是了不得的重罪,因为它彻底清除了男人的在场。

路过川主寺。真的安静了。

回到成都,打电话给小舫报到。她问,你在哪里?我说,我在茶店子。她诧异地问,难道你是坐汽车回来的?

对啊,这次我真的是坐汽车回来的!

Wednesday, July 26, 2017

婆婆。

我家的一个特点,就是亲属称谓上的极度随意。我的奶奶,爸爸的妈妈,仅仅被称为“婆婆”。在四川话里,这可以是对于任意老年妇女的称呼。我的小姨,姨父,妈妈的妹妹、妹夫,小时候几乎每周都会见到的亲人,也被随随便便地叫做“孃孃”、“叔叔”;和叫大街上的陌生人差不多。大学时与一位有人类学背景的外省老师谈到此事,他说,大概四川是移民社会,不太讲究及此;比较像外国人。同样是四川人的舍友听说后表示,呸,我家可是搞得清清楚楚的!

我想这种随意,大概就是从婆婆开始的吧。她从来不曾纠正我对她的称呼,我们家几乎也没有任何固定家庭聚会的传统。她从不刻意与亲友联系,几乎没有人际间的应酬。就连她的离世,也非常迅速。那种传说中老年人一定要“等着见上最后一面”的执着,对她来说似乎是不存在的。

事实上,她已经算是我最为接近的“老人家”。爷爷去世很早;我也几乎不曾与外公外婆同住。外公去世后,表姐表弟说起他当年的严厉,我表示毫无记忆;表弟则说,你不常回去,回去都是客,当然要客气。这句话说来令人心惊;原来在那么多歌曲故事里出现的外婆家,我也不过是客人。不过与婆婆相反,外公讲究规矩,逢年过节不论,周末也要常常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才好;去外公家的此数实际上远多。只是我去了以后也是闷头把他们订的报纸杂志拿来看,从参考消息到夕阳红都不放过,确实也少于交谈,彼此恐怕真多少有些客气。

去婆婆家则不然。爷爷去世后,婆婆独自住在现在看来也算宽敞的房间。在读高中以前的寒暑假,我都会去住上一段时间。婆婆退休以后无甚爱好,学会了打麻将但也兴趣寥寥,只是看书。我大半时候都没精神做作业,只是看闲书。我俩作伴倒也不错。婆婆不擅烹饪,生活也简单了许多。尤其夏天,煮上一锅绿豆稀饭,早早地炒一盘苦瓜,或者空心菜里炝炒一点青椒,等到吃饭时已经半凉了;“凉悠悠的,好安逸”。偶尔为了营养均衡,做一碗海带红烧肉,我俩也要吃好久。我记忆中婆婆家的菜谱无非如此,我也想不起来她在厨房,或者做任何家事的样子。

与妈妈总在忙碌的样子不一样,婆婆似乎永远都是悠悠哉的。不用说,我记事开始她差不多就已经退休;而我认识的她的样子,也是她在退休以后才塑造的。据说婆婆以前书法很差,退休以后慢慢照着印刷体写字,硬是写成一手工整秀丽的字迹。因为大把大把的闲暇,她的读书也无甚章法,只是看。史记、三国志;资治通鉴不记得她看完没有──反正肯定看得比我多。八十年代出版过的唐诗鉴赏辞典,她非常喜欢,大概买了两三本,翻来翻去地背得好些。小说她也看,从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说来好笑,我小时候最喜欢的故事居然不是什么小姐丫鬟,而是桃园结义,甚至还在画报前留下了一张披挂着纱巾行拱手礼的桃园结义cosplay;可见性别倒错由来已久);只是西游记她似乎兴趣不大。现在的小说、杂文,她也都读。当年那本风靡全国的《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她专门跑去成都买来看。──所以我识得陈寅恪,倒是因为她;上大学以后专门要去买一本陈寅恪的书送给她。那时候年纪小,总有几分矫情,一定要小小书店的老板找一本新崭崭的,“我要回去送给我婆婆”;害得老板小心翼翼地以为遇到了学界高人,“那你婆婆叫啥名字呢?”天晓得,她只是把它当杂文读而已。这也使得我此后对于“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意志”一类的悲情具有了免疫能力;这些我婆婆都会说嘛。

有人看到我偶尔分享一下婆婆背得的诗歌,就赞叹古典、传统、温柔、精致…其实这四个词,基本上都与婆婆毫无交集。她从小在家受宠,自幼不会做家事,又是上的教会学校,大家闺秀的古典、小家碧玉的传统,跟她都毫无瓜葛。(当时的四川这似乎也是一个特别的现象。外婆与婆婆,家世不同,性格迥异,但都同样是作为女子而出去读书、工作,并且都不擅烹饪;且两家都是女子多出去读书反而男子留在老家。)因此她也骄傲而冷淡,个性尖锐,批评其别人来不留情面。我看过一张她少女时代的照片,略略抿着嘴,清秀而倔强。不过,她去世以后的找来作遗像的照片非常美,最难得的是有一种温柔的光芒。爸爸看着摇摇头,“我可不怎么记得你婆婆有这样的时候。”

就我所见,她的后半生,都是以一个不太能与人相处的老太婆的形象生活着的。爷爷去世后她独居了很长时间;后来经人介绍再婚。再婚的对象是一位和蔼的老爷爷,我印象中烧得一手好菜。但没过多久两人又离婚。老年人再婚、离婚,都不是常见的事。婆婆却都当机立断,毫无拖拉。其中隐情不少,可能也不乏现实的考虑;不过我只记得婆婆对那位老爷爷有一句评价:“连新华字典都不会用!”爸爸又大摇其头:“你这个年纪,会做饭比会查字典有用多了。”但婆婆显然不这么认为。

然后她自己又一个人住了很长时间;到七十岁的时候一个人在家生病,这样才告别了独居生活,开始与她的儿子们,我的爸爸和叔叔同住。她曾经是一个非常独立的人,很大年纪也可以走很长的路。她说,走累了就找个地方歇一歇。我读高中的时候她会慢慢走好几条街来看我,买来我爱吃的麻辣兔丁。我上大学的时候看她,她还可以自己去超市买冰淇淋吃;“冰冰凉,好安逸。”想来她一向是贪凉的;又或者是性格中又太多火气,一定也要饮冰才行。但现在她没法走很长的路,甚至不能一个人出门,这种难相处的性格就越发突出。看到儿子们有自己的生活,自己只能坐在家里甚至卧床,她总是不满意,从这家搬去那家,再从那家搬回这家。还好,老早她就宣布,“我以后是要去养老院的”。但即使在医院,她也有诸多意见;嫌医院管理不好,对医生护士多有批评。于是她一生的最后几年就辗转在两家护理院,搬过去、再搬回来。

但是,在她的儿子,我的爸爸看来,她只对一个人没有意见;那就是我。这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我常年不在家里,另一方面,我想,大概是因为我过着与她年轻时候的设想相类似的,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生活。这也使得我们在某些时候会结成意外的同盟。她见过我的一些男友,见过而已,也并无积极要求“快点让我实现四世同堂”的想法。有时候我们聊天,她也会劝我个性不要太强,但却是典型的自家人口吻:“毕竟嘛,一般人还是觉得女娃儿温柔些好”。她会跟我的父母说,人家发达国家的女孩子大部分也过着单身生活。甚至有一次当我爸爸嘀咕着“你想想你这个年纪都是几个娃的妈了”,婆婆发飙了:“你以为我愿意啊?那是到了四九年,没办法!”

我曾经试图在与婆婆闲聊的时候作一个口述史,可惜后来她住进了医院,我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现在那个文档不过寥寥几条;而她每次必然会提到的,总是她少女时代的学校,念念不忘的“涪江女中”。

我上的就是涪江女中,那时候叫联合女中,就是抗战时候浙江、江苏的联合女中。是美国的样式,路旁有树,草坪宽得很,还有两位美国教师。

这就是我与婆婆相处的秘诀。除了我回家较少,与那些让她烦心的日常琐碎关系较远之外,我和她的每次谈话远远近近总要绕回“涪江女中”。那所漂亮的教会学校;宗教不是必修但圣诞节仍然有画片可以拿;那两位修女一位人称“克教师”另一位的名字我忘记了。她甚至记得,学校特别要求讲卫生;学生们一出校门,衣裙下面一双双雪白的小腿甚引人注意。“那时候好多人腿都是烂的”;街上的闲人每每起哄着“看女学生”。猜想那时候的女孩子们,大概是害羞又有些得意吧,以至于多年以后还记得。同班同学自然也非一般人,其中大概有军官子女,其中一个女孩子因为羡慕婆婆成绩好,曾邀请她去家里玩耍,用餐的时候有勤务兵在旁边伺候。

每次说到这些话题的时候婆婆很开心,我想这大概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了吧。她说,那时候她人生的目标就是:出去,读大学;要么,出去,参军。我倒没有问过她说的参军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政治抱负,但我的感觉是,重点都是要出去,要有更多新鲜的、让人愉快和骄傲的生活。可惜,到1949年后半年,局势开始紧张。据婆婆说,是她大哥把她从学校骗出来,押回家里,匆匆嫁人、成家。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生活。

───────

搭早班飞机,几乎中午才到家。因为正值酷暑,婆婆尚在世的两位妹妹年纪也已经很大,父辈们决定先不公告亲友,只是进行简单的仪式。果然,即使只有九个人出席,第二天早上的遗体告别仪式中,仍然有人晕倒;场面一时混乱。天气确实闷热,整个殡仪馆──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仍然算是人满为患。等着排队火化──对啊人死了火化也是要排队的──的时候,我就听到了大约五六次出殡的音乐。穿得五颜六色的人群,好像很多人很闲的样子走来走去;倒是没有听到人哭天抢地,不少人挤在树下的阴凉处玩手机。

穿着临时买来的黑色衣服(感谢muji的性冷淡风),我捧着婆婆披着黑纱的遗像,我们在整个闹哄哄的火葬场几乎算是美丽的。看着她的似乎算是安详的遗容,再等着工作人员通知我们:“要去火化了”;“要去拣遗骨了”。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人是不能被烧成灰的;即使是一个长年骨质疏松的老人。工作人员帮着用专门的工具将它们一一砸碎,再装进盒子里。我在江水边见过水葬的骸骨,也很多次的路过过天葬台,但经历这个过程还是第一次。最后送回骨灰盒的时候,刚好在播放着“别亦难”。我想她会喜欢的。她一向喜欢《红楼梦》,甚至背得其中不少诗词联句。我们曾经一起背《葬花词》为乐──因为我只会这个。她也赞成火葬,大概也算“质本洁来还洁去”吧。

我那感情脆弱的爸爸夸奖我冷静、坚强,“很好地完成了任务”;妈妈说,“婆婆一直疼她啊”。但我想,这不仅仅是一种亲情,或者某种感恩。婆婆一向冷静,厌恶各种感情的过度渲染;我甚至很少看到她流露出悲伤、哀怨等等情感。在这些问题上,她宣称自己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甚至爷爷去世以后很长时间她都是把骨灰盒放在家里,──那或许不算是某种不舍,而更多的是一种冷静的务实态度;直到购买墓地变得流行起来,父辈们才买好墓地,给爷爷下葬。所以我想,虽然不至于鼓盆而歌,但至少有效率地把她的丧事完成,不打扰别人,不伤着自己,这应该是她会欣赏的态度吧。后来我翻出来一首诗,是十几年前她第一次发病,以为自己会不久于人世的时候写的。──她并不真的作诗,只能算一些打油诗类型的随笔;其中就真的用到庄子的典故。可见我的想法也并不太错。

在我记忆中婆婆一直是个老年人,但从某个时候我开始意识到,她是会死的。那时候她拒绝拍照,甚至与孙辈们的合影,她说,人老了,不好看了;你们就看我以前的照片就好了。后来我又发现,一向身材挺拔的婆婆逐渐变矮了。我最后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蜷缩在病床上,想要翻个身也不是容易的事。我想,当她已经失去了生活自理的能力,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安置能力,这样活着也很难受吧。所以我真的不太为她的去世感到难过,我甚至庆幸她没有难受太久。她一直担心自己会不会老年痴呆。爸爸对此嗤之以鼻:反正老年痴呆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就让人家照顾着你不是也很好吗?她摇摇头。即使是她卧床不起的阶段,她说,我还能在脑子里默默想起看过的故事,背得的诗歌,也很愉快啊。听说她去世的那一天早上五点多她就叫醒了护工宣布我要死了;最后她的离世是在当天早上不到十点的时候。她终于坚持了自己的想法,没有一天是不清醒的。

















Friday, June 30, 2017

2016年观影记。


这一年不仅看了55部电影,更重要的是,其中有11部都是真正在电影院看的。再加上零星观看的独立放映、舞剧与话剧,出门看戏这件事的频率居然超过了一月一次。也算是在这个城市的某种定居吧。在所有的这些之中,值得记住和推荐的是下面这些。

(首先是真正去“看电影”的那些。) 


1. 造云的山
2012 / 朱宇 /中国

这一两年通过“瓢虫映像”看了不少的当代纪录片──而且还是免费的;这算是其中特别喜欢的一部。首先是摄影相当讲究。虽然一向不太欣赏环保题材(全篇也不过最后突然图穷匕见式地靠了一下环保而已),这部片却超越了所谓环保的正义嘴脸,非常细腻地描述了这样一群在工业化之中(能源开采本是现代工业题中应有之义,所以我并不赞成把他们叫做“边缘”)以一种几乎超现实方式生活着的人。那位老汉在塑料布做成的走廊里忘情扭动(秒杀贾科长“山河故人”号称催泪的最后一幕),那插科打诨的老头与别扭的儿子,那位特别要点出自己知青身分的心脏病人;“原来在那里也有人生活着啊”,故事讲到这里就够了。


2. 路边野餐 / Kaili Blues
2016/ 毕赣 / 中国

路边野餐几乎可以算是今年的年度电影;其引起的争议与赞美都足够多(比如这篇影评非常喜欢)。而对我来说,这样的南国故事更像是一次返乡之旅(回家的高速公路真的就要经过贵州)。这种南方,不是海边的南可以理解的。
那延绵不断的路程与诗歌,那恍兮惚兮又湿漉漉的绿;故事如何被讲述、以什么样的口音被讲述变得比故事本身更加有趣。那路,那乡村公路、铁路、河道,都紧绷绷地保持着一种引而不发的力量;头痛欲裂又激动莫名,看完电影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哭一场。啊这样的电影一年有个一部就够了,吃不消!


3. 塔洛
2015/ 万玛才旦/ 中国

在较早的时候就看到了这部电影的影评,其中有一句话特别打动了我:“不是那个被猎奇的藏地,是另一个更真实的被风刮过的故乡。”虽然仍然是一个“边地进入中心而丧失其纯洁性”的经典故事,但仍然有着惊心动魄的魅力。被记住名字常常都是一个悲剧的开始。还好天地够大;只要够大,就能够超越个体的悲欢离合,就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另一部在电影院看过的边地电影是我的圣途。一个更加宏大叙事的彝族故事;但胜在情节有趣,风情迷人,景色壮美。几个月后我终于第一次去了凉山州,看到了满山的火盆;也算一种奇遇了。


4. 枪火
1999 / 杜琪峰 / 香港

因为非常中意黄秋生;豆瓣上看到一个tag叫做“任达华叫黄秋生去杀黄秋生不想杀的三个人”三部曲,而至少对于头两部都非常喜欢。其中第一部就是著名的“枪火”。
干净利落,细节生动;义在其中矣。配乐也很赞。
翻到有影评说“從來沒有一部電影在觀看的過程中,感受到自己是如此「多情」”;诚然!
第二部则是2006年杜琪峰的“放逐”。同样是令人爽到不行。
爱到没话说!但我突然发现!他妈避弹衣与避孕套一样真是伟大的发明啊!它保证了大家可以开心的打!愉快的玩!而且不到必要时候不会搞出人命!要是没有了避弹衣这戏可怎么拍啊!不敢想!
其实今年的年度港片应该是不出所料无可能在大陆上映的“树大招风”。电影本身干净利落,结构紧凑;结局与陈小春的角色都非常喜欢。可惜一开局就被穿帮了的“中国梦”拉回现实。它提醒我自己与这群电影人身处于多么不同的社会空间,就算我连在位者都举不出来五个也仍会被归入“那群人”。所以这是叫“相见难”。




5. Arizona Dream/亚利桑那之梦
1993/ 埃米尔·库斯图里卡/ 美国

奇异而甜蜜,疯狂又忧伤。有点奇怪的是,倒不是因为嫩生生的德普,而是在听过无烟大乐队的歌以后,在关于库斯图里卡的寻找中找到这部片的。爱斯基摩人的梦,飞翔的梦;音乐也像梦幻一样。事实上,世界上只有两件事情是重要的,第一是如何死去(离去);第二是如何避免变成自己的父(母)亲。
另一部同样疯狂的电影是去年看过的最后一部:潘神的迷宫(Pan's Labyrinth)。同样是避免成为自己的父母以及死去;只是,每一个孩子最恐怖的梦境,都是成年人更恐怖的现实。


6. Ностальгия/ 乡愁
1983/ 安德烈·塔可夫斯基/ 苏联

第一部认真观看的塔可夫斯基;充满了令人惊异的美与表述,像一种更加高级的语言。一个异乡人在异乡的故事,人与自然的流动中都带上了类似宗教的意味。那是一种怎样的博大中孕育出来的呢?据说电影的标题来自于Nostalgia这次词语的意大利语发音,再转录为俄语。于是我也磕磕碰碰地认出来了这一串西里尔字母。这样的阅读,才刚刚开始。
接着又看了一部更早一些的塔可夫斯基:Солярис / 索拉里斯(1972)。如果作为科幻片很多设定和思考并不尖锐,但作为一部非类型化的电影仍然是惊人的。奇怪的是,每一个死去的哈莉,都比不上2001太空奥德赛那个被卸载的Hal来得让我难过。另外,有睡眠障碍的人在这里找到了依据:每一次醒来,每一个新的一天,都要重组自我与整个世界的关系;这对一部分人来说非常困难。


7. Les Aventures de Tintin/ 丁丁历险记
1991-1992/ Stéphane Bernasconi/ 法国、美国

在伊尔库茨克的深夜食堂,我突然看到了这位童年时期的旧相识,然后才意识到原来这是一家比利时餐厅。说来奇怪,家里那时候尚无电视机,我只是从一个小伙伴那里看到了一本“丁丁与雪人”的连环画;然后这个故事就在我心里记住了。有时候看到一朵云我会说,它长得好像白雪!
回来以后决定要完整地看一次(其实漫画才是真正完整的;比如就没有丁丁在苏联)。在这个世界里,丁丁去的美国还是那个犯罪猖獗的时代,但人类却登上了月球(凡尔纳也认为这件事不会用太久的时间)。最感动的是里面写到的九一八,啧啧,法语国家就是比较进步力量。


8. Game of Thrones (1-6)/  权力的游戏
2011-/ /美国、英国

(我在写这段话的时候刚出了第七季的预告片;现在这个故事已经逐渐脱离原著了。)
除了好看还能吐槽“其实原著很一般嘛”真是太爽了,黑暗也好设定宏大也好在科幻/奇幻小说中好像都只能说中规中矩,但是人家拍成剧集就是很好看啊!所以马丁老爷还是即兴编剧好了,媒体即信息真是没错!(嗯该读麦克卢汉了)
人都是要死的,盟约都是会被背弃的,他人都是不可信的。全剧最大的意义仅此而已。所以龙母的“我天生为王”不仅是让人讨厌,根本就是不合规矩的。其实全剧我最喜欢的还是有小恶魔、太监和小指头的君临城。有一种看着一支都是老年人、大胖子和小个子的球队还在拼命进攻的感觉。──就像某一年的凯尔特人!


9. The Queen / 女王
2006 / 英国、美国 / Stephen Frears

会去看这部电影多少有些随意,但却在很多问题上获得了意外的触动。
英国王室所代表的一系列价值观念就像那只美丽的麋鹿一样,像阿希礼一样逐渐gone with the wind. 而一个民主的时代是需要剧场的。以剧中女王的困惑为例:为什么我的悲伤、哀悼──就算有的话;需要在民众/大众/大众媒体之前表现出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王妃确实是民主时代的宠儿;做宠儿也是要鞠躬尽瘁的。
另外还会想起这个话题的是在讨论到所谓的“女子问题”中。女王在二战时期是一个技工所以能够独立驾驶越野车并且至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在我看来,这比王妃努力去离婚变美搞慈善鼓舞女性多了!



10. 恐怖分子
1986/ 杨德昌/ 台湾

刚好写到这里的时候,豆瓣正上演着一次“杨德昌十年祭”的线上活动。上一次看杨德昌还是在某位朋友的硬盘里,偶然找到了一部“独立时代”;这次也是偶然。
日常生活经不起任何质疑和打量。他们只是犹豫、耍心机,尝试逃离,对做爱不会比购物更有耐心和兴趣,但仍然理所当然地视对方如私有财产(“你给我回去!”)我常常像那个旁观了一切的摄影爱好者一样惊呼:“好恐怖啊”;但当不幸陷入,我大概也只能和那位倒霉的文艺女青年一样在某个清晨哇的一声吐出来。
稍后看了侯孝贤的“海上花”(1998);似乎是生活的另一种讲法。不急不缓,生活只是这么慢慢的流。只是从来觉得爱情应该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连林妹妹耍个小性子都嫌太过算计,直到开始懂得其中的种种掩饰、试探、计较、争斗,直到开始懂得欣赏这种观看。──也是很可惊的成长。